“爸爸，那也是你的外孙啊，你怎么可以说这般的话……”顾念安本就无比震痛，见到这般轻描淡写的爸爸，心中更是万念俱灰。
泪水，猝然滚落。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让你还没到人世，就失去了生命。
无比心碎。
顾阙峰叹口气，“你姐姐的身体情况你也知道，她想嫁给席捍风，你就让她遂愿罢！再说，你已然是席家人，倘若让外人知道你怀了孩子，不光是顾家，席家人的脸面也都会被你丢尽！”
顾念安抬手固执地拭了拭泪水，望向他，“爸，姐姐跟我说，你当初允准我妈生下我，便是因为给姐姐续命……你跟我说真话，这是否是真的？”
闻声，顾阙峰有一刹那的怔愣，只是马上就冷静下来。
他立起身，缓缓地迈步到窗前，沉声启口，“你妈妈当初搞不懂自己的地位，有你后，一意孤行不堕胎。我明确跟她说过，我是不会由于她毁掉家庭的。可她一意孤行生下你，我也无法。后来一想，既然你是可有可无的，那不如让她把你生下，说不准还可以有好处，因而就丢下了你这条命……”
可有可无的？
好处？
顾念安诧异地盯着自己的亲生爸爸，这般淡沉地说出这话，整具身子都僵硬住了。
还有啥，比亲爸爸亲口说出这话，更让人万念俱灰，更让人心碎的啊！
良久，她才从偌大的不敢相信中缓过来，“所以，一切都是真的……”
原本，她从一开始，便是可有可无的。
原本，她的存在，只是因为给顾又紫续命！
她不是什么顾念安，她只是一个活体的容器骨血的储存器罢了！
顾念安只觉体内的那颗心，如同倏然从四面八方中了无数只毒箭一般，刹那间疼的她没了思绪。
“你走罢，我好累，我想休息。”她发觉自己没泪水了，从口中发出的音调，轻若蚊呵。
眸子干涩的痛，整具身子像个木偶一般，生硬地躺了下来。
顾阙峰眺了她一眼，踌躇了一下道，“因而，你不可以让你的骨肉也与你一般是可有可无的。这样做，是为你好！”
说完，扭身走出了急诊室。
顾念安却笑了，笑的那样凄凉，那样孤单，那样万念俱灰……
这样伤害她，是为她好？
既如此，她活着还有意思么？
顾念安被护士唤醒吃药到时，席捍风走进。
盯着她吃完药，他蹙眉低声道，“又紫被你打了之后，身子更为虚弱，需要尽快做肝脏捐献手术。”
顾念安全身一凌，她还觉得他来看望她，岂料是来跟她说这个的。
她抑制住了内心流露上来的痛和委曲，竭力地让自己一笑，“我刚堕胎，身子也虚，你就不心疼一下我么？”
见到她面上那轻轻带了点不羁的笑，席捍风刹那间眨了眸子，凉凉的说，“你只是供者，只须还有一口气，就能捐献！”
音调不大，每个字却都带着嗜血的残酷。
顾念安伤痕累累的心，又被凶狠地千刀万剐了一遍，疼的已然没了知觉。
她笑着点了下头，“行！我给她！眼下就给！但，我有个条件！”
席捍风没有踌躇，直接道，“什么条件？只须我能做到的，铁定满足你！”
顾念安垂眸淡淡地扬了扬唇，深敛一口气望向他，“等我把肝给她捐献之后，你就让我离开这儿。不管我是死是活，也不管我和谁离开，要去哪，你都不要再过问！”
闻声，席捍风蹙了蹙眉，“你不是还要等我六年么？怎么，不等了？”
顾念安摇摇头，双掌的手指甲紧紧扣在掌心中，竭力让自己平静再平静，自讽地笑道，“不等了！不要说六年，便是六百年，我也等不到你，因为……因为我本来便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唯有我离开了，你俩才会更幸福。”
席捍风放在膝盖上的手使劲攥了攥，倏地站起，“随便你！只须你把肝马上捐献给又紫，你想和谁去哪我都不会再管你！”
那语调里，好像有竭力压制却依旧是没能挟制住的怒火！
习惯了她的厚颜无耻，她倏然如此刚烈，让他没来由地非常恼怒！
说完，扭身大步离开了急诊室。
顾念安纤长地松下口气，阖上眸子时，两行清泪顺颊而落。
在大夫送来的器官捐献同意书上签完字之后，顾念安问护士，“这支笔能否借我用用？”
“当然可以。”护士丢下笔给她，怜悯地眺了她一眼，“明天上午10点手术，今晚你要好生休息。”
“好，谢谢。”
护士离开后，顾念安从屉子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白纸，展开来，握着笔的手战栗着写下了“遗书”两个字。
“捍风，不好意思，我不该喜欢你，我的喜欢是毒药，给你带去了很多麻烦，我不该痴心妄图的……”
写着写着，泪水一遍遍模糊了双眸，她的身子不住地啜泣。
翌日，上午。
盯着躺在床上的顾念安老实地被护士推进了急诊室，站在手术门外的席捍风拧了皱眉，刚要举步上前，背后传来顾又紫虚弱的音调，“捍风，你来啦。”
席捍风收回步伐，扭身向顾又紫望去，“你做手术，我当然要来啦。”
“捍风，谢谢你。等我好啦，我铁定好好报答你。”顾又紫温存地说着，伸出了说手。
“不欲要的如此多，很小的手术，你会很快好起来的。”席捍风大手握住她的手，笑着抚慰道。
方才被推进急诊室的顾念安，听见门外那甜蜜的对话，虚白的唇角惹起一缕凄绝的曲度。
果真，她心心思念的男人，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也割舍不下给她一线抚慰。
想到这儿，她抬眸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急诊室里忙碌做准备的几名护士人员。
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手术的器械，无人注意到她。
顾念安顺着掌背上正在输液的药管看了上去，极恨坐了起来。
几近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便把掌中早就准备好的一管液体，注射进了药袋里。
这是她在一个论坛上，花高价买来的蓖麻素，致命的毒药。
对边说只须注射进静脉，两毫升便会致死，九毫升会让人在半分钟之内七窍淌血。
她，把买来的九毫升全都注进去了。
顾念安的意识很快涣散，唇角的笑纹却愈来愈安心。
捍风，再见！
我不懊悔，喜欢过你！
很快，顾念安的眸尾和鼻子，唇角，都缓缓渗出了殷红的血，愈来愈多，愈来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