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编了一个谎。
“我昨天来过，直接去的301，和一个姓魏的租客聊过几句，他告诉我说那间公寓已经住了两个人，还剩下一间空房。”
“昨天几点？他还说了什么？”秦问道。她的眼神略略放松了警惕，看来我的解释很合理。她微微前倾的身体重新回到沙发的靠垫，手从胸前移开，交叉放在两腿之间，有意无意的遮住瑜伽裤紧紧勾勒出的隐私。
我向下半身看了吗？我有那么龌龊吗？难道梦把人的欲望全部暴露，没有道德和羞耻？这真的是梦吗？
“大概七点不到。他说想租房的话，让我早点来，去302找房东谈，还说房东姓秦，是个大美女。”我故意赞美了秦，在梦里我仍然喜欢撩妹。
一般女孩听到漂亮男人的赞美往往会从眼神里闪出些许满足的微笑；open一些的，往往捂嘴或夸张的咯咯笑，然后开始互相用言语挑逗。
秦什么表情也没有，她很不一般。
“去看看房子吧。”秦说。
“小魏昨天已经带我看过了，还不错，靠窗，朝向也很好。”我回答说。因为担心梦再次醒来，所以我想多交谈几句，拖延一些梦的时间。
我讨厌冬天，更害怕在现实中失去自由。
“没有问题的话，你把身份证拿出来给我拍张照片，签一下租房合同。”秦说完走去卧室，过了一会儿拿出一份早已打印好的租房合同。
我把身份证递给秦，那份合同我没有看，直接在最后签上名字。这个过程在现实中已经出现过，接着，我会拿出手机给秦转账。
“房租先付三个月，没问题吧。”
“我想先付三年。”我说话时打开了手机的支付界面。
“你需要住那么久吗？也可以一年一付。”秦的语气有些意外，通常合租的人，总是过渡一下，即使租三年，也不会一次性付清房租。
“如果可能我想一直住下去。”这句话已经是很直接的暗示了。
“最多一年，如果还想租的话再续签。”秦拒绝了。
“如果来年房租涨的话，我可以再加。”
“对不起，恐怕这间房子不能租给你。”秦也许第一次遇到租合租房还那么大方的人，她显然觉得我另有所图。
“好吧，那就一年。”我妥协了。
“你好像认识我？”秦问道。说话之间，她的左腿放在了右腿上，双手从隐私处移开，放在沙发两边的扶手。这样放松的身体动作，难道证明她对我有兴趣？
“不认识，但好像梦里见过。”我不会放弃任何撩妹的机会。
“请你走吧，我还有事。”秦说话时脸有些红，不是羞涩，是有些愠怒。她拿起茶几上的租房合同，从中间对折，然后麻利的撕成两半。
“我不走，我还有事问你。”我的语气有些激动，因为害怕面对现实，还是希望从梦里找到那张亲密合影的来龙去脉？又或者，这根本不是梦？
“你想干什么？！再不走我报警了。”秦有些恼，拿起手机，作势拨打报警电话。
“你报警吧，我不会走的。”我说道，语气很坚决。
秦真的拨了报警电话，简单叙述了事件，很奇怪，她没有提到门牌地址。我仍然坐在那儿，如果这是现实，那么正好可以洗脱杀人与绑架的嫌疑，如果不是……当然不是，哪有报警不提供地址的？
“今天是几月几号。”在等警察时候，我问秦。
秦没有搭理我，她的愠怒升级到恼怒，时而瞪我一眼，更多时候怀抱双手，看着窗外。她生气的时候有点怕人，乌黑的眼睛像随时射出子弹的枪膛，但她仍然很美。
我拿出手机，日期的确是8月12日。我们枯坐无语的等了十分钟，有人按门铃。
我想应该是警察到了，侧身看着门。
秦打开门，我愣住了，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小彤。
“你怎么来了？”我惊讶的问道。
“你个臭流氓！竟然敢欺负我秦姐！”小彤没有回答我的话，劈头盖脸给我一顿粉拳。小彤在公司的颜值出类拔萃，泼辣的个性也是路人皆知。这顿打，虽然到皮不到肉，也够疼的。
“我怎么会疼呢？”我放下遮挡脑袋的手，自言自语。
“嗵！”小彤的粉拳砸在我额角，我没什么事，倒是小彤疼得咧着嘴。
“你疯了吗？今天！”听语气，小彤快哭了。眼泪像一泓清泉，再有一阵疾风，肯定从眼眶里溢出。
“你们认识？”我问小彤。
“她是我表妹。”秦回答了我的问题。
“怎么会呢？”我仍然问小彤。
“你看你认识的都是什么朋友，还……”秦搂着小彤的肩膀，后半截话没有说出口，但我猜到一些。小彤对我有意思，公司上下不少人都知道，当然我也知道，只是她的性格忽而温柔得像小猫，忽而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一般男人真驾驭不了。
“他怎么你了？”小彤问秦。她眼眶里的眼泪倏地消失不见，一双杏眼凶巴巴的盯着我。
“倒还好啦。”秦反而劝小彤，大概了解她的性格，怕她闹得太凶。
“你说！你说！”小彤质问时，葱葱玉指像一把匕首戳着我鼻尖。
“你为什么不早说秦是你表姐？”我委屈的反问道，头不由自主向后退让，怕被匕首戳个窟窿。
椅子比较小，而我退让的过急，顿时失去重心向后仰躺……
“嗵！”我后脑勺着地，眼前一黑。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看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而我躺在白色的床上，身边坐着两位穿黑色制服的警察，老何和小朱。
老何取下大盖帽，捋了捋已经生有白发的寸头，深色凝重的说道：“在我们讯问之前，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我看着他，第一个念头是，女租客死于他杀，而我是嫌疑人。结果却更加出乎意料，“你得了脑癌。”老何说道。
刹那间，我仿佛看见一颗雷从天而降，在我欲裂的头顶上炸开。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想大声喊叫，却气若游丝，卡在喉咙那儿，发出呜呜的声响。
“你得了脑癌。”还好老何听懂了，重复了一遍。
这时，穿白大褂的医生走来，脸上也很凝重。他说道：“我给你做了脑部扫描，你脑部C区有一个直径2厘米的肿瘤，虽然还不能确定是癌，但这个位置神经很密集，以目前的医疗技术无法进行手术，一旦肿瘤破裂……”他同情的看着我，为这样年轻的生命即将逝去而感到惋惜。
“不会的，我怎么会有脑瘤？”我说话时拉住医生的衣角，手颤抖不停。
“我给主任也看过了，他也无能为力。”医生说道。
“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就确诊了？我要复查。”我拼命的想挽救自己，虽然希望很渺茫。
“你昏迷了三天，已经做过复查。”医生轻轻拿开我的手，说道。
“我昏迷了三天？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在自言自语。
医生和老何低声交谈，我隐约听到一些，意思让老何不要让我过于激动，讯问时尽量和缓一些。
我瘫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所有的东西已经不重要，所以大脑静止在那里，也许我潜意识害怕过多的思考，引爆脑袋里的定时炸弹。
“虽然你的病情很严重，但为了尽快找到失踪的秦女士，还请你继续配合我们的工作。”老何说道。
我微微点头，因为我根本帮不上忙，所有的记忆大约都被那颗脑瘤删除了，什么也不剩，只有那些断断续续的梦。
“还有件事，你发现的死者死于他杀。我们经过调查，你没有作案时间。”老何对一个将死的人不再隐瞒，但我却没有任何的感觉。如果不是那颗脑瘤，我可能会激动地握住老何的手，谢谢他为我主持公道，现实生活中没有如果，梦里才有。
“你再好好回忆回忆，秦女士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提到和什么人发生过争执，产生过矛盾，或者经常提到。某个人”老何在讯问时，小朱打开记录本做笔录。
“没有，我的很多记忆已经删除了。”我仰天叹息道。
“你认识这几个人吗？”老何说完拿出几张照片让我辨认。
我稍稍偏头看过去，照片上有小彤，有樊不了，有部门的熊主管，还有公司的保洁大妈以及小区的门卫。我一个个说出他们的身份，老何收起照片。
“我问过医生，你的肿瘤在C区，理论上对记忆没有影响，刚才照片上的人你也都认出来，说明记忆没有被删除，即使删除，也不会单独删除秦女士的，请你配合一下，好好再想想。据我们判断她现在很危险，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过去发生过什么，但人命关天，救人要紧。”听得出老何发自内心的为失踪者担心，他是个好警察。他或许以为我和秦之间曾经是情侣，因为闹翻了，而不愿意帮警方解救她。
我摇头，因为说不出话，我怕说话因对死亡的畏惧而抽泣。突然，病房里一片漆黑，我看不见老何，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我只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声音，“怎么停电了？医院怎么会停电？”
当我再次看见光亮时，我看见秦，她坐在卧室的白色椅子，紧挨着床，而我躺在她的床上。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衣服都在，还是夏天的衣服。
“今天几号？”我问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