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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山城小诗 (2. 森林妖魔)

两个人东西不多,先把重的和大件的,如还有用的书籍等,用廉价的托运寄到新家,再把多馀不用的书本笔记送给了学弟妹们,一个人背一个大背包,再拎两个手提袋,一趟就把家当都搬过来了。章郸的行李里有一大部分是各式口琴和乐谱,淑萍带的则大部是女孩子常用的衣物鞋帽脂粉瓶罐之类。到了小砖楼,秦妈已和小青将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搬了上来,还给他们找来了一个放碗筷瓶罐的小橱子,另外又送给他们自己编织的几个竹篮子,挂在墙上装各式各样的小东西。淑萍勤快,带着章郸动手,这里钉几个钉子,那里挂几个袋子,很快将小屋子打点得像一个家。那天晚上,他们俩第一次睡同一张床,都觉得有点扭扭捏捏地,一整晚章郸都不敢碰淑萍一下。
小砖楼其实别有天地,有它独特的地方。因为楼老,奇奇怪怪的声音特别多。走楼梯时会发出喀蹦喀蹦的声音,踩在土砖地上又会发出叽拽叽拽的声音,漏雨滴到水盆里会发出滴滴咚咚的声音,甚至当他俩在床上亲热时,床板也会发出依歪依歪的声音。除此之外,在砖楼里讲话,总觉得有回音。这些声音加起来,组成了砖楼特有的交响曲,一开始很不习惯,可是住久了,就慢慢觉得反而有种特别的亲切感,甚至觉得没有了这些,小砖楼就失去了它的特色。
小砖楼另一个独特的地方,是它久远的砖墙。因为年代太久了,砖头之间用来黏合的水泥都剥落了,形成了很多小缝隙。风一吹就发出呼咙呼咙的声音,风还会透进屋里来。由於时值盛夏,透进来的风让屋内凉爽无比,夏夜里连电风扇都不用开,章郸对这点倒是赞誉有加。不过淑萍在寒冷的爱郡长大,知道冬天里冷风从墙缝灌进来是什麽滋味。但她忍住不说,免得搅坏小郸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绪。
从小砖楼後排的窗户往外望,是一个废弃了的木材储存场。山城砍伐下来的木材,通常要放在一处风乾,再运往加工厂做进一步的处理。看木材的种类,有时一放就是好几个月甚至几年。这木材储存场何时废弃了也没人知道,其实就是一块大空地,里面堆放了许多大块的木材,上面长满了青苔杂草,没有路可以进出,和小砖楼所在的院子也被一堵土墙隔开。空地後方就是一望无际的森林,一入夜林内就传来许多奇奇怪怪的声音,也不知是风声还是野兽的叫声,听起来阴森恐怖。秦妈挺迷信,说森林里有妖魔鬼怪,警告小俩口千万别去涉险,还说妖魔最喜欢像淑萍这样长得那麽漂亮的美女,更信誓旦旦地说,过去就有某家刚过门的媳妇,三更半夜被鬼怪抓入了森林,就再也没有回来。
淑萍虽然不信什麽妖魔鬼怪,但女孩子毕竟胆小,就嘱咐章郸千万别去探险。章郸其实胆子也没多大,在姊姊面前却总爱调皮,一听什麽风吹草动,就装模作样地先吓自己再吓淑萍。淑萍有时给他逗得心里还真毛毛的,就说你怎麽不知道那不是个女妖,来抓你这个男娃娃。章郸就回说女妖也是抓姊姊,因为姊姊的肉比较嫩。直到淑萍噘起了嘴,章郸才收敛起来。小俩口没事逗来逗去,给生活平添了些许情趣。
从小砖楼前排的窗户望出去,就是那进门的小院子,平常秦妈就在那儿编竹篮子,小青一下课就在院内打篮球。有时天下雨,这小女娃就光着脚踩着水洼打球,溅起一串串水花。山城的雨都不大,就是一些毛毛雨,所以秦妈也就任由小青淋雨。淑萍本是运动健将,所以只要不下雨,她也会抽空陪小青玩。这让小青高兴得很,觉得这个大姊姊真好。不过章郸从小就不爱运动,此时就坐在一旁吹着口琴助兴。琴音悠扬,伴着球声嘻笑声,秦妈在一旁编着竹篮子,直赞淑萍和章郸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青长得特高,心中的梦想就是将来能进绿春专校,加入女篮校队。绿春专校是这山城唯一的高等学府,属三年的专科制度,专校下属的绿春中学也是全岛唯一的高中。想进专校,先进绿春中学是最好的进阶石。只是小青不爱念书,秦妈担心她根本进不去。淑萍也曾抽空指导小青的课业,但教了两次就觉得小青不是念书的料,只有听天由命。小青听说两人是冬岭大学的,崇拜得不得了。冬岭大学虽然离绿春不远,但绿春专校和它相比,就像美国加州的圣荷西州大和史丹福大学相比一样,两校近在咫尺,却有天渊之别。
小青的爸爸是谁,去了何处,秦妈不说,他俩也就不问。秦妈究竟是自己姓秦,还是丈夫的姓,他们也不知道。直到有一次他们借了秦妈的户口名簿到户政事务所办户籍转移,才知道秦妈叫秦淑娇,小青就叫秦小青。同样的,秦妈也从不过问章郸和淑萍是什麽关系,只知道他们还没结婚,但为啥没结婚,秦妈也不会不识趣的追问。而且秦妈很热心,三天两头会送上来一些自己做的小菜点心,还会主动帮他们收拾衣物。几个礼拜下来,两家就相处得其乐融融,章郸也就慢慢安於现状,但只有一样让他始终难以忍受。
秦家的厨房厕所和浴室不在小砖楼里,而是在院子对角,一排拼拼凑凑搭起来的三个木板房,从外到内依次是厨房,浴室,和厕所。厕所还好,虽是蹲式的,但起码是冲水的那种,不像老旧的那样臭气冲天或遍地虫蛆。厨房就很肮脏,满墙都是黑色的油烟,一地的煤渣馊水,不过君子远庖厨,章郸眼不见为净,也就勉强勉强。只是那间浴室实在是章郸的噩梦,浴室没有浴缸,就一个莲蓬头,满墙满地都是绿得发黑的青苔,湿答答黏呼呼的,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章郸本就不爱洗澡,这回更是敬而远之,每次都是被淑萍拉着耳朵拽去洗的。即便如此,章郸也是三两分钟就草草洗净,而且一定穿着拖鞋进去,绝不让身体的任何部分和那些恶心的青苔接触。後来章郸想出了权充的办法,到学校上课时,就在体育馆的浴室洗澡,没课时实在不得已,总是在晚上去洗,而且不开灯,看不见心里也好受些。淑萍对这小皮蛋也没辙,不过章郸在学校洗澡时总洗得特别乾净,有时拿这藉口第二天没课在家就不用洗。
章郸看淑萍和秦家母女每次进浴室都是光着脚板,实在想不透这群女人怎麽能忍受黏答答的青苔沾着脚底的滋味。让他更感动的是,淑萍洗他们两的衣服时,也是光着她那双冰白凉嫩的玉足踩在青苔上。章郸看着那情景,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觉得那黏答答的青苔像是要把淑萍的脚板腐蚀掉似的。有一晚章郸特别抱起淑萍的双足细细检查,发觉玉足纤细柔嫩,没有半点被青苔腐蚀的痕迹,心疼得直吻淑萍的脚。淑萍知道章郸的心思,说你心疼我干嘛不替我洗衣服?章郸立刻匍匐在地,大声说老佛爷您叫奴才干啥都行,上刀山下油锅,水里来火里去,小的绝不皱一下眉头,唯独别让我进那间浴室,逗得淑萍直笑。
小俩口就在这小砖楼里建立起了一个新天地,随着暑假过去,章郸进了大四,要修的课相对地减少。他心疼淑萍一个人工作养家,所以兴起了找个家教兼差来贴补家用。可是家教都在冬岭附近,都在晚上,收入又不多,淑萍不愿小郸如此辛苦。但是淑萍心细,怕说话伤了章郸的自尊,就推说晚上一个人在家会害怕,希望章郸陪她。章郸知道姊姊疼他,也就不再坚持,反而顺水推舟,说在家保护,森林中的妖魔鬼怪就不会来抓姊姊。结果他自食恶果,当晚就作梦家教回来,淑萍秦妈和小青都被妖怪抓去了,吓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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