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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父亲迷踪(十五)

邓晓扬约盎然见面,盎然顺便将在青年组获得晋级的萨朗甘带去了。
邓晓扬是奉命行事。盎然在大赛上的“宣言”让邓晓扬单位的领导很头疼,责成邓晓扬找盎然谈一谈。当初医院同意做盎然的选送单位,完全是因为盎然是许英华的外甥。许英华对医院有过培养人才之功,医院也想正好趁此机会表达一份谢意。但现在他们不愿意因为盎然的私事引起新闻媒体的关注与纠缠。邓晓扬急着与许英华联系了一下,问盎然究竟为什么来北京。许英华很惊讶盎然如此天真幼稚,但又不便说得太多,只将事情原委稍稍解释了一下。他告诉邓晓扬自己马上要来北京参加一个会议,到时候再聊。他让邓晓扬先找盎然委婉地谈谈,但暂时不要将他要来北京的事告诉他,以免他害怕被带回美国而做出什么更荒唐的事情。
在对盎然表示祝贺以后,邓晓扬很巧妙地谈到了他的“宣言”,说那天晚上他们单位的头头紧张极了,因为作为选送单位,盎然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单位是要承受很大的压力的。他希望盎然再不要像上次那样在现场谈论自己的私事,也不要接受任何媒体或个人的提问。他说:“还有,如果你不想让你要寻找的父亲感到压力的话,你就要默默地等待,切不可将事情复杂化了。”
盎然心里面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了。他发表“宣言”的当天,香港家里就乱了套。盎然去北京的事大家还一直瞒着英姿,这次伊莲刚从海南回到香港,本来准备告诉英姿盎然在北京参加歌唱大赛的消息,然后一起收看盎然的比赛,看她能不能联想起盎然说过要寻找盖博的事。可那天有个小型的学术研讨会在香港召开,一些学术上的朋友得知了英姿的近况,相约要来家里看望她。英姿不想麻烦那些来自各地的朋友,也想感受一下学术氛围,临时决定让张大姐陪着去了会议所在的酒店。伊莲独自收看了电视,心里庆幸英姿的“临时决定”,没有看到盎然的讲话,否则定会引发“地震”。英姿仍然不能记起盖博是谁,盎然“寻找父亲”的演说将会引发怎样的骚动啊!伊莲收看完电视,如临大敌,连夜拨通了盎然的电话,将他好一顿训斥:“你这样做真是太愚蠢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对盖博的生活将会带来难以想象的混乱。如果这次盖博没有看到节目或者看到了也不与你联系,你下次在节目中还要再报出盖博的名字吗?你是不是想毁了人家的名声和现有的生活?再说了,你是英籍人,弄不好后果更不可预料。万一他的家人知道了要大作文章怎么办?”伊莲说得不无道理,盎然无法招架。伊莲还吓唬他,要是舅舅知道了,肯定会让他立即退出比赛,以尽量避免妈妈受到刺激。
盎然带上萨朗甘,就是希望萨朗甘能帮自己在邓晓扬面前开脱一下,邓晓扬在电话里说是单位领导让他找自己谈一谈时,盎然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不料萨朗甘也同意邓晓扬的看法。萨朗甘还作了自我批评,说在盎然发表“宣言”之前,他曾在与贾编导的聊天中谈到过盎然父亲遇难的事。他保证以后再不会随意透露盎然的家庭情况。
盎然终于诚恳地认了错,接受了他们的建议。可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些事上,他关心的是,几天过去了,“那个人”为什么不出现呢?
邓晓扬便安慰他说,“那个人”肯定需要仔细考虑。站出来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他肯定有了家,还有,盎然没有说出自己母亲的名字,也没有说出父亲的名字,谁敢承认自己是盎然的父亲呢?
盎然想告诉他们其实自己已经知道谁是父亲,可又忍住了。他不想再一次“祸从口出”。
回到房间,他认真地反思了自己的言行给家人和邓晓扬单位以及“那个人”带来的麻烦,很后悔,也很后怕。他想,这么多天没有任何动静,肯定是自己的冒失伤害了他。他想给他打个电话,可忽然胆怯起来。
一声清脆的门铃声让盎然从矛盾困惑中解脱出来。他飞也似地跑去开门。
一个陌生的男人手持一个带有漂亮图案包装的礼物,亲切地笑着站在门口。他身材高大,穿一身阿迪达斯的运动装,显得很潇洒。
他将礼物递给盎然,说:“你好,你是盎然吧?我叫盖博。”
“盖……盖博?!”盎然惊愕地睁大着眼睛,慌慌张张地将盖博让进房间来。盖博主人般地在沙发上坐下,又招呼盎然坐下来,让他先看礼物:“这是一个惊喜。”
盎然打开礼物,果然又惊又喜——是他的钱包,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
盖博讲故事一样讲到那天在超市购物的经历。他是那天在超市里购物时捡到的这个钱包,当时他并没在意排在自己前面交款的人是谁,只记得当时盎然正交着钱,手机响了,可能是盎然忙着接电话,将钱包错放在他的购物筐里,等他发现时盎然正往外走。他追出来时盎然已经不见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将它交给商场,也许他潜意识里在期待着什么奇迹发生吧。后来在电视上看到盎然,才相信这世上真有奇迹。因为如果不是这个钱包,他就不会关心电视上那个在寻找父亲的男孩……
盎然激动地打量着盖博,想将他和自己臆想中的父亲叠合起来。
“噢,真是对不起,我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表那样的讲话……”盎然听盖博提到电视的事,很有些难为情。
盖博却一点也不在意:“不,不要这么说,对我来说,这是好事,我很高兴有你这么大一个儿子,这真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只是,我目前的状态不是很好。我原来从事足球主教练工作,因为出了点问题,现在体育局负责培训事务。”他的神色暗淡了一些。
“这么说……您就是网上备受争议的那个人物?”盎然迟疑地问道,不像刚才那么兴奋了。
盖博没想到盎然已从网上搜索到有关他的许多新闻,但他毫不回避地回答道:“是啊,是不是有些失望?盖博竟然是一个犯了很多过错的人……”
盎然连忙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很吃惊您会是个足球主教练,我以为您会在体育或娱乐行业搞企业……”
盖博观察着盎然说话的神态,感到他对自己存在一些疑虑,便解释说:“其实做主教练比搞企业还难哪!你是不是不喜欢足球?”
“不,我很喜欢足球!”盎然见盖博误会自己,连忙表白:“我在小学的时候还踢过足球呢!我想知道,您喜欢哪支球队?”
“我喜欢皇马……为什么说小学时踢过?难道现在不踢了吗?”
“我后来迷上了太空,就很少踢了……哦,我最喜欢的也是皇马!”
两个人忽然有了共同的语言,就足球的话题东拉西扯地聊开了天。当然,在盖博面前谈足球,那是一滴水和一个大洋的关系,渐渐地,盎然被盖博广博的足球知识和他言谈中显露出来的球场大帅的风采迷住了。
当他们发现时间已近黄昏时,都忍不住哈哈乐了。
“我今天有点事,不能和你一起吃晚饭了,改天你到家里去,认识一下我的女儿木尔,也就是你的姐姐。她比你大一岁,相信你们会谈得来的。”盖博站起身来,和盎然道别。其实他并没有什么事,他只是需要好好地想一想,假若认了这个儿子后,下一步怎么办。
盎然看着盖博往外走,有些失落。他喜欢上了这个父亲,与他聊天,他感到他有着爽朗率直的性格,有一份对足球的挚爱,虽然他流露出对现实的不满,但他似乎也并不悲观。令他失落的是,他原以为他们会一起吃晚饭,然后盖博会带自己上家里去,在温暖的家庭气氛中正式接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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